「習慣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！當我上一篇文章寫到水龍頭滾滾流出乳白色的自來水時，心裡頭還有一種「理所當然」的獨白：「水龍頭的水本來不就是乳白色嗎？」我都忘了一月中我趁俄羅斯放寒假到埃及旅行時，在飯店扭開水龍頭，流出來的水是毫無異味的透明樣，當下我竟然感動地亂七八糟，就像在沙漠裡頭找到綠洲、喝到甘泉一般。

　　現在我要寫的是莫斯科大學的生活。初到莫斯科大學，我對莫大校方提供給學生的環境感到嘖嘖稱奇；可是現在半年之後，我有種矛盾感，因為當初的不合理之處，我現在竟然能視為生活一部分，有如肚子餓就吃飯那樣自然；換個角度想，這也是為什麼俄國人能夠忍受這些事情，而不尋求改善的原因吧！

 
現在翻出去年九月一整個月的日記，發現整個月的生活不順遂到自己都覺得好笑。

　　剛到莫大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完成註冊工作。什麼都不懂，只知道到傳說中的五號房辦文件。到五號房卻被門口的人潮給嚇到了，我找不到隊伍的頭尾，硬是站到疑似隊伍最後一人的後面。沒多久，一大坨人像浪一般湧過來，又插進了我前面的隊伍裡。原來，在俄國排隊必須先在人群裡頭喊一聲：「Кто последний？」(誰是最後一個？) 常理而言，有人會舉手說「我是最後一個！」而你必須跟他說：「Я за вами.」(我排你後面。)並且一定要確認他記住了你的臉。有時候會發生最後一個人不見的事情，這時候就會有人跳出來說：「我後面還有兩個女孩，一個穿白色襯衫長頭髮，另外一個短頭髮穿短裙，她們應該是最後的人。」有時候也會出現在紙上面登記名字，看似比「人工詢問法」還要文明一點的排隊方式出現，但是以我到目前排隊的經驗，這張紙到後來都會不異而飛，隨之就會出現很多宣稱他們有在紙上簽名的人擠到門口，常常就吵了起來，想要搞清楚誰說謊，不如趕緊想辦法擠進去比較快。這種情況在莫斯科大學發生，在藝術殿堂大劇院（Большой Театр）也發生。我好納悶，那種公家機關常用的號碼紙機器沒有進口到俄羅斯嗎？

　　在外頭跟隊伍奮戰了兩三個小時，好不容易輪到我進到了五號房，裡頭又是另一番風景。辦事員帶著高傲的神情要我填表格、交照片。剛到俄國還無法將腦袋的中文模式轉換到俄文，我總覺得俄羅斯的俄國人講話速度是台灣俄國老師的十倍快轉，當我的臉色透露出疑惑，她們也跟著顯露不耐煩。她們動作很慢，縱使門外頭還有三四十個等待的人、為了隊伍吵架的人。不過，下午一點一到，辦事員會很準時地走出五號房，把門上鎖，然後一派輕鬆地說：「現在是午餐休息時間。」大家只能眼巴巴看著她一副無所謂的背影離開。

　　之後又遇到宿舍費問題。我說我是公費生，住宿費包括在獎學金裡頭，但是辦事員說她沒有任何關於我是公費生的證明，所以我必須付第一個月的住宿費6500盧布（約NTD7800）。逼不得已，我就給了身上一半的錢。去了身上一半的錢、過幾天生日當天提款卡又因為密碼錯誤而被吃掉。如今回想起來，那些當初幫助過我的台灣學姐們，真的比一付「你要住不住隨便你」的莫大辦事員美麗多了！

 
就是為了這幾張手寫文件奔波！

　　接下來我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把6500盧布拿回來。過程太複雜了，我跑了會計室、亞非學院外務處、十一號房….等等。兩個月時間與這些繁文縟節的官僚體系打交道，磨了我的耐性也練了我的俄文，但是也有讓我爆發的時候…

　　在宿舍住了將近一個月之後，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命令：我必須搬家才能拿回宿舍費。理由是，公費生要住便宜的地方！其實這個理由很實在，而我也心服口服。

　　找了一天把所有東西都打包準備離開，離開之前還必須找同層樓的樓管太太簽名、清點房間有無毀損。自以為一切ＯＫ，拖著行李箱準備踏出大門時又被警衛給叫住，他要看пропуск (大型行李通行證)。我當時焦躁到大喊了一聲：「Ｘ！有完沒完啊！」我又衝回去找管整棟樓的「總樓管」婆婆開通行證，當時總樓管也不知道跑去哪裡跟其他「小樓管」婆婆喝下午茶，我花了很久時間才找到她，成功拿到通行證。後來警衛只瞟了一下這張紙、隨手在筆記本上抄寫了一下，就允許我拖著行李箱離開。我到現在還是不懂這些薄如衛生紙的通行證有什麼意義。我到現在還留著它，因為它是俄羅斯獨家的紀念品。

　　就是下面這張通行證：「允許張翰豪帶著九件行李離開Ж棟431號房。」（當時樓管婆婆還要我精確算好我有幾樣東西，算錯可能還出不去。）

　　九月底搬到新房間，算是結束了我整個月的飄蕩人生。我真的非常感謝整個月幫助過我、替我打氣過的人。巨大的感謝！

　　後記：俄羅斯婆婆(бабушка)是一種很奇妙的存在。她們存在於俄羅斯各大角落。有的熱心過頭、有的驕傲無禮，你永遠想不通這些婆婆們到底在想些什麼。總之，各式各樣的婆婆，只要不找麻煩，她就是好婆婆。

Петя：開始莫斯科的第一天		ППетя：驚喜連連的莫大宿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