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國外做過最瘋狂的事：東京擠電車的風景
瘋狂事的參與者：陳娟妏 

        我在2005年一個人從台北搬到了東京。精確的來說，我是搬到了大東京地區，地址卻是埼玉縣，開始了兩年的埼玉和東京之間的通勤。

  
東京都和埼玉縣分界的河

        搭電車這件事本身只是有些無聊而已，可是搭電車的人卻使得這樣經驗難受。首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在東京的電車上，只有偶爾能聽到人們的笑聲。多數時候車上一片死寂，有時傳來睡著了的人的打呼聲。所有人低著頭或盯著手機，或玩著NDS，或看著包上了書套的文庫本，沒有人說話，沒有互動。冷漠的死寂讓忘了帶娛樂用品的人除了沉思之外無所適從。也不能到處亂看，四目相對眼光還得趕快移開，沒有人會對你微笑的。在東京的電車上可以感受到這座冷漠城市更多的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 許多乘客選擇閱讀或是使用電子用品來打發時間的，有時電車裡的人稍微多了一些，我會跟著看人家手上的報紙以打發時間。我很喜歡東京人看完的報紙就隨手留在行李架上的習慣，這城市裡少數無商業利益的分享。可是報紙的內容有些真讓人害羞，強調女性特徵的清涼照片大剌剌的佔著大半個版面，窘得我又不知道該看哪裡了。而手上拿著報紙的讀者，通常是中年男子，完全不認為在公開場合看清涼圖片有什麼好奇怪的。另一次我在站著搭車時，前面坐的是一名年輕男子，他拿著手機專心的在看A片。這些，不是應該很私人的行為嗎？為什麼能很舒坦的在電車上閱讀觀賞呢？

        或許這就是日本社會所接受的吧，常常也可以在電車裡面看到以女子清涼圖片作為封面的雜誌廣告，一整排掛滿了電車中間，所以我抬頭也不是，低頭也不對。

  
穿著制服帶著白手套的車站工作人員

        東京通勤時間的電車的擁擠是有名的。我一開始覺得新鮮，好像在挑戰一個車廂裡到底能塞多少人，後來我才發現這是挑戰我窒息的極限。眾人不斷的推擠，搶著不要遲到，頂著車門貼著車窗，硬是把自己推進去。車站的工作人員帶著白色手套，拿著大聲公呼籲著大家不要硬擠。雖然每班車間距只有短短幾分鐘，要遲到了的人才管不了這麼多，先上先贏。上不去卻又意志堅強的人半個人進去了，半個人還留在車廂外。工作人員大概是被誠心感動了，於是在月台上等候的人還能看到白手套把乘客硬是推進去車裡。

        剛到的時候，我總是想說擠不上去了吧，等下一班好了，卻眼睜睜的望著我後面的人發揮本事又上了車，不知道是那裡開的四度空間，車廂一個個吞下所有試圖上車的人。可是下一班車根本也不會比較空，我只好牙一咬眼一閉的上車。

        暫且不論我人已經站不直了，被乘客塞爆的電車其實不太需要扶， 只要到站時小心不要被下車的人潮推出車外就好了。所以上車時盡量面對著車門，至少被推出去時不會往後跌。行進只要被前後左右的人夾著，刻意的拉著把手反而會感受到拉扯的力量。夏天時，我可以感受到我身後的男子襯衫裡的汗水滑下背脊。冬天時，我得忍受比我高的人在我頭頂上呼出來的一陣陣的氣。不是不噁心的，我又是個特別介意肢體接觸的人。早上的女性專用車廂是濃重的香水味，晚上的普通車廂汗臭味和酒味濃重。在人際關係冷淡，總是保持著距離的東京，通勤時間的電車應該是人們最接近彼此的時候了。

 
努力的話就能擠進四度空間

        我是很幸運的，從來沒遇上痴漢對我有興趣。痴漢專指電車上性騷擾的變態。身邊的女性朋友卻沒那麼幸運，好幾次在電車上發呆時突然感覺有人在摸她。 於是只能拿包包抵擋稍微遮掩自己，期待趕快下車。通勤時間大概是不用期待換個車廂的，下了車未必還上得來。尖叫大概是沒用的，這冷漠的城市太少人能見義勇為，擁擠的電車中太難鑑定是誰刻意撫摸， 更不要說是被下流的眼神盯著看時。太難解釋，太難抓到證據， 尤其是對一個日文比小學生還不如的外國人來說。

        我想，忍受了兩年東京擠電車的生活，應該是我人生中最想不開而瘋狂的事了吧。